[秃洞经济学][没有秃洞非攻略]6、逆向坍塌

贝露赛布布

1、本文对提升秃洞水平没有任何帮助，甚至根本没有秃洞，只有一个秃子主角。
2、文中涉及云母的数据均为瞎掰。
3、看个乐子就好，不用多想。


一、

嘿，你来了。
你叫小秃，你是云母底下担任秃洞设计的一名设计师，勤勤恳恳地工作三年，工资逐渐增加，头发逐渐稀少，庆幸的是最近由于你的活跃表现，公司似乎也开始重视你了。
生活可真是不易，你希望工资还能再涨多点。

这天，你想起些事找你的老板羽中，你来到他办公室，发现羽中正坐在办公桌前露出表情包一般的沙雕表情。
你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，正要转身离去，却被羽中从背后叫住。
他说：“小秃，你来得正好，我有件事想听下你意见。”
你赶紧推脱说：“我还有工作要做……”
这时，羽中从抽屉拿出厚厚一沓文件，摆在桌上。
他说：“这里还有十多份你设计的秃洞备选方案，已经够多了，我认为你可以把你手上的工作先放一放。”
你确实一不小心设计了太多秃洞方案，你无话可说。
众所周知，完成工作太快会收到上司的赞赏和额外派发的新工作。

羽中拿出一份项目策划，你一看，发现上面写着“面包房重制：逆向坍塌(暂定名)”。
你问：“什么叫逆向坍塌？”
羽中摊手，说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反正很酷对不对。”
你想了想，说：“确实很酷。”

你了解到，这是一份完全重制的单机游戏，策划书上列了各项预算的收入预期，大致扫过一遍，还不算太坏。
但羽中显然并不放心，他说：“现在单机游戏留给小制作的市场也越来越狭小了，我这时候去做真的能赚钱吗？”
羽中问你：“你能不能用你擅长的经济学观点，帮我分析下这个面包房这个项目？”
你稍加思索便理出头绪，这是个偏实用的问题，需要用上一点财务的知识，但这并不难，你可以解答。
你直接说出你的结论：“这既赚钱，也亏钱。”
这听起来有点自相矛盾，对于一个项目来说，它有可能同时又赚钱又亏钱的吗？金钱可不是量子力学，就算是，观测的时候也总会落到一个态上，那究竟是赚还是亏呢。

为了说明，你决定举个例子。

二、

例如说小狐狸卖烧饼……等等，你突然不想说了。
小狐狸已经很累了，小狐狸不想天天被你拿来举例，天气炎热，小狐狸只想呆在她的宿舍里滋水枪。
于是你把例子换成肥宅大叔卖烧饼，肥宅大叔今年40岁了，有一位有厚度的老婆和若干没有厚度的纸片人老婆，因为工资卡被有厚度的老婆控制了，为了给没厚度的老婆买新衣服，这位肥宅大叔决定每天早上上班前去公司门口摆摊卖烧饼。

假设一个烧饼的原料成本是1元，售价3元，那么每卖一个烧饼，毛利就是……
羽中抢答说：“毛利是2元。”
你说：“对的，傻子都知道毛利是2元。”
不知为何羽中的脸色有点难看，你担心自己这位总是四处奔波的老板是不是患上了高血压。

那么，这位肥宅大叔卖掉100个烧饼，他就赚了毛利200元。
另一个对应的概念是净利，假如肥仔大叔为了摆摊，花100元买了个移动烧饼摊，这100元就是固定支出，200元毛利扣除100元固定支出后，剩下的100元就是净利，是肥宅大叔真正赚到、可以用来给老婆们买新衣服的钱。
同时，每个烧饼的成本1元被称为可变成本，每卖一个就多一份可变成本，不卖就没有。而烧饼摊的100元固定成本则是固定的，卖不卖烧饼，这100元都已经花出去了。(为了省事，这里和后面都不会考虑库存积压)
这些概念都很简单，你说。

有了这些概念就可以回到面包房项目的话题上了，你再次抛出那个你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题：边际。
你说：“首先，我们来分析项目的边际效应吧。”
边际分析就是比较增加面包房项目之前和之后两种状态的差异，先看之前，也就是目前的公司运营数据。
羽中对此很熟悉，云母作为研发商每个月能拿到手的收益大概是1000万，150名员工每人一狗(2万月薪)的话就是300万工资，公司固定开支也是300万，每个月总开销600万，剩下400万利润。
增加面包房项目之后，按照策划书需要20名员工开发一年，总预算480万。游戏单价30元，每卖出一份研发商能拿到10元，预计首周卖出30万份，随后一年卖出另外30万份，带来总收入600万。
这些是在一年内发生的成本和收入，如果全部归结到某个月内一次性计入，就会清晰地看到该月收入从1000万增加到1600万，支出从600万增加到1080万。
你说：“不管怎样，利润都是增加了120万，这是由新项目带来的利润。”

你发现羽中的表情有点呆滞，他掰着手指数了一会，突然一惊，说：
“突然就多赚了2台牧马人？！”
你说：“是的。”
羽中又问：“这钱也太好赚了吧？”
你回答：“某种意义上说，是这样的。”

为了探求其中的微妙之处，你再次请出卖烧饼的肥宅大叔。
假如肥宅大叔时光倒流回到了第一天，有了经验的他想到了新点子，决定在卖烧饼的同时还顺带卖火腿肠，他从超市买来1块钱的火腿肠，标价2块买给来吃烧饼的顾客。
肥宅大叔的烧饼烤得不错，但火腿肠却无人问津，最终他依然卖出了100个烧饼，同时却只卖出了1根火腿肠。
来买烧饼的顾客心里都在想，超市买1块钱的火腿肠你居然卖2块，你当顾客都是傻子吗？

当天晚上，肥仔大叔盘点收入，烧饼和火腿肠一共卖了302块，成本101块，购买摊档100块，最后他赚了净利101块。
肥宅大叔着实吃了一惊，本以为是门失败生意的火腿肠事业，居然还能给他多赚了1块钱，如果他知道顾客们心里想的是什么，此时一定会啐一口，说：
“顾客就是傻子，人傻钱多那种傻。”

是的，有时商家会做出一些很明显当顾客是傻子的行为，不用怀疑，就是拿顾客当傻子。

仔细一想就会明白，1块钱的火腿肠卖2块，卖出1根，这赚来的1块钱本来是属于毛利的，但此时固定成本已经在“烧饼事业”里计算过一次，对于边际分析来说，这是边际线前面的成本，是不需要考虑的，于是“火腿肠事业”就成了一项没有固定成本负担，毛利就是净利的绝好买卖。
换言之，卖烧饼200块的毛利最后只剩下100块，火腿肠1块的毛利却是实打实的1块。
这听着有点像数字游戏，但绝非如此，证据就是肥宅大叔的口袋确确实实装着101块钱的利润。

一间正常的商业公司如果要扩张，往往首先就是选择一些相近的产品线，原因就出自这里。
假如乐事有一条生产烧烤味薯片的生产线，现在决定再增加一种黄瓜味薯片的新产品，增加的固定支出就只有研发费用和替换掉生产线上的调料组件，金额不大相对就容易回本。
但假如乐事想卖苏打饼，则需要投资一条几千万的苏打饼生产线，盈利难度不可同日而语。
同理，一个创业者如果想做一款单机游戏，他需要面临办公室、电脑、软件购置等诸多固定支出，而云母作为一间已经稳定运营的公司就不需要额外掏这些钱，只用支付研发人员的工资费用。

羽中有点兴奋，说：“做一个游戏就有2台牧马人，那我是不是应该多做几个游戏，10台牧马人合体就是一台法拉利啊！”
当然不是，钱还没好赚到这个地步。
事实上，如果你和一位专业会计提起这种边际分析，也许会把人家的大牙笑掉。

三、

会计有一个原则，叫“权责发生制”，名字不太好懂，其实就一个思想：谁要用的东西谁买单。
如前所述，云母每个月有300万工资支出和300万固定支出，对于一间游戏研发商而言，300万的工资支出类似于一间工厂购买的原料，是一种生产性的投入，得到的产品就是新的游戏系统、活动等等。而300万固定支出在财务上被称作“费用”，这些钱用来租办公室、交电费、买厕纸等等，是不会产生产品的。
现在，这150人里有20人被调往面包房项目，等于说300万工资支出里面有40万用于研发面包房项目，按照权责发生制原则，300万费用里也要划出40万，让面包房项目负担这个费用。
道理很简单，3个人合租一间屋子，那么厕所和厨房的租金自然是要3个人分摊的，谁管你什么边际不边际的，这是公理。

这么一分析就坏了，原本收入600万的面包房项目除了要负担480万工资支出，还要分摊480万费用支出，盈利120万突然变成巨亏360万。
羽中发出惨叫：“6台牧马人……”
但羽中马上又意识到问题所在，这480万分摊到面包房上面，手游项目就少分摊了480万，这笔费用只是左手倒右手，并不是实际增加的亏损。
这种倒手有意义吗？当然有。

稻盛和夫将经营与会计视作一间公司同等重要的两个方面，如果说经营是公司的大脑，会计就是感官。会计方法揭露出面包房项目是一个潜在的“亏损”项目，它虽然能盈利，但盈利能力不足以承担公司所发生的各种费用。
从另一个指标，毛利率——来看会更清楚。
手游项目营收是1000万，扣除可变支出300万，毛利700万，毛利率就是70%。
面包房项目营收600万，扣除可变支出480万，毛利率20%。
你可以这么下结论，面包房项目在实际上是赚钱的，但从财务看则是亏钱，过低的毛利率拖累了公司高毛利的手游项目。
这还真有点像量子力学，不同观测手段会得到不同的数据，光在一些实验中是电磁波，在另一些实验中又是粒子，二者并行不悖。

四、

两种分析方法得出的结论虽然相悖，但两者都没有错，而且都是公司经营时常用的原理。
边际分析会强调毛利金额的绝对值，趋向于赚取尽可能多的钱，财务分析则同时强调毛利率和净利率，趋于稳健，讲求效率。

在游戏发行的时候，发行商决定广告投入的时候通常就是看边际，这是由游戏特性决定的。
游戏是一种虚拟产品，卖1份和卖10份的成本几乎没有差异，一份游戏卖60美金，每卖出一份，研发、发行和渠道一共就能赚到60美金，毛利率接近100%，极端地说，哪怕营销费用高达每份59美金，发行人都能赚到1美金，依然有利可图。
因此现在的游戏发行方都会投入非常多的钱用来营销，如果是3A大作，开发费用里通常要有一半是市场费用。
一半成本用来做游戏，一半成本用来做广告，这听起来有点乱花钱，但其实不是。通过投入巨额广告费用增加销量，卖得越多反过来每份游戏分摊的研发成本就越少，换言之，广告投入虽然占了一半，但实际上反而降低了每份游戏的成本。
包括化妆品、大部分快消品，还有肥宅快乐水，都是高研发费用、高毛利的典型，这类产品投入广告能降低成本，而不是像你在一些朋友圈看到的那样，说什么好产品不卖广告让利消费者。
某种意义上说，这类产品从众就是最好的选择。

有个特例是牛奶，蒙牛伊利包揽中国广告最大金主的头两名，但牛奶却是低毛利率产品，例如蒙牛毛利率是30%，广告费用却占到10%，过高的广告费用一定程度挤压了上下游空间，当年，这些人还冠冕堂皇地说中国奶农亏损严重，搞出来一套世界最低的牛奶标准。
也不想想是谁把奶农压价压到亏损地步的。

毛利优先的思想在一些积极扩张的企业，或者经营困难挣扎求生的企业身上最为常见，这两种企业最需要的都是资金，而财务上所说的毛利其实就是资金。
如京东亏损了这么多年，但依然是中国最有钱的一批互联网企业，这家公司就一直在边际曲线上扩张，虽然亏损，但公司账上的钱却一直在增加，钱的来源除了融资就是毛利性质的收入，大把的钱不仅够用来买地招人，还够刘先生去美国xx女大学生。
你想到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，女大学生的日文缩写正好也是JD。

话说到这里，你终于可以回答羽中刚才的疑问了，你说：“做一个面包房盈利120万，做10个能盈利1200万吗？”
你自问自答：“不可以。”
即使不考虑项目增加带来费用的增加，也不考虑能不能做出这么多游戏，单纯就理论上讲，这就是一个疯狂追逐毛利的可怕方案。
从经典经济学理论分析，商人会在边际曲线上不断扩张，直至榨干最后一块钱利润，但实际操作中这是做不到的，原因之一就是风险过大和资金有限。
如果云母把大量资金全部投入到低毛利的单机游戏项目，这会带来极大风险，任意一个项目做砸了卖不出去，亏损的金额会覆盖掉3个赚钱项目的盈利金额，如果10项目里有3个做砸了，甚至可能资金清零瞬间倒闭。

重视毛利的策略可以帮助公司扩张，但如果做过头了，一味横扫各种低毛利率项目，风险爆发时这间公司会被瞬间击溃。
你常觉得经营人生也是这么一个道理，不是什么钱都能赚的，有些毛利率太低的事就不值得你去做。

重视毛利率和净利率的策略则常见于一些成熟的大公司，这些大公司犹如一条巨龙，喜欢检视自己的身躯，剔除掉一些不好看的鳞片。
肥宅快乐水，可口可乐其实就做了一件听起来有点奇怪的事，他把自己的整个灌装环节连人带厂打包卖给康师傅，又委托康师傅外包负责自己产品的灌装。
灌装肯定是赚钱的，康师傅不会傻傻地去买个亏钱业务回来，但维持庞大的工厂需要大量开支，相比之下盈利并不多，可口可乐嫌弃这一低毛利率业务。

毛利率代表着公司的韧性，韧性一词在商业领域和在游戏领域意思其实差不多，就是抵抗暴击的能力，当意外发生时，经济下行时，一间公司能否挺住就看他的资金和毛利率，资金是HP，耗尽就死，毛利率则是这家公司缓冲的空间。

羽中又问：“那我是不是应该把资金都集中到高利率的手游项目……这也不可能做到啊。”
是的，你说：“傻子都知道追求高利率是最好的，但这通常做不到。”
原因很简单，花了600万做手游，收入1000万，但这并不代表花6000万去做时，收入就能达到1个亿。
所以，放着钱不赚而去追求高毛利率是件有点奢侈的事，韧性提高、风险降低的同时往往意味着收益的绝对值在减小。尤其是在中国，GDP快速增长也就意味着钱在快速贬值，那些手上握着千几百万的拆迁户就面临这样的难题，稳健投资的收益太低了。因为意外横财得到几百万，自己年收入却只有几万时，眼睁睁看着财富贬值也是种痛苦。

五、

基本上，注重毛利是一种比较常见和简单的想法，财务上的费用分摊、收益利率的计算则相对隐秘一些，如前所述，两种方法有时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。
在一间正常公司的管理中，外部事务通常具有比内部管理更高的收益利率，所以很多公司会把内部管理交给副手，总经理亲自主管业务，很少插手内部事务。这在不理解的人看来就像在当甩手掌柜，实际上是追求效率的结果。同样，管理者的级别往上升。他就必须学会放弃插手一些低级别的事，尽管这看起来有点像在摆臭架子。
而内部管理的哲学也随时间发生改变，从纪律到自由，从控制到开放，这背后反映的就是人的创造力价值在提升，纪律的收益在下降。纪律性固然有其收益，但到了今时今日纪律性收益已经大大不如创造性了。

水至清则无鱼，这话放在古代官老爷的衙门里就是句混账话，而对现代的管理者来说更多是种合理容忍。
一些互联网公司变得越来越自由，尤其像google、FB那种佼佼者，拥有多种福利传说(你没实际去过所以只是传说)，办公室建有专门的休息区，有的还能带薪撸猫。
据说这种自由能激发创造力。
这在你看来是个再好笑不过的谎言，创造力可能是快乐，也可能是痛苦的产物，伟大的成果则常常是在深渊挣扎出来的。自由能带来的是快乐，带薪撸猫不过是上班合法摸鱼。
噢，上班摸鱼是真的很快乐。
对于组织而言，强化纪律是低收益率的行为，留住人才让他发挥作用才有最高的收益率。对此， “创造力”一词是个漂亮的藉口，大家都认可，而你觉得，与其说自由激发创造力，不如说不自由会赶跑拥有创造力的人，而且越是人才，跳槽、移民就越简单。

羽中沉默了，你看着他的沙雕表情，心想，这些年他做过不少妥协，也有过不少强硬，在一个组织中，人事永远是最耗费精力、最无解、也最重要的事。
这是组织管理者的宿命。
你喜欢引用安迪·格鲁夫的一句话，你将它稍作修改用在这里。
“上帝创造人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们将来要管理组织，或者被组织管理。”
人天生自由，自由是组织的缺陷，但现代组织认可人的天性，容忍这种缺点，所谓管理无非是在自由天性的摩擦中寻求组织秩序的折中方案。
猪圈除外。

羽中逐渐表情包化，突然，你打了一个冷颤。
羽中说：”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。”
你说：”请停止你大胆的想法。”
但这为时已晚了。
羽中说：“我想创造一个自由与秩序和谐共处的组织。”
羽中说：“如果我们能做出人造人，再把我的大脑扫描载入进去，将所有人造人通过网络和我连接起来，这样就有无数个大陆秀夫一起工作了，大家之间只要心意相通就一定能互相理解的，对不对？”
羽中朝你张开双臂，说：
“我要做你们的小公主。”